2014年2月25日 星期二

[神劍闖江湖] : <卷一> 許一個天堂 / 第一幕--斬人

序曲 ﹣關於時代


西元一八六零年代,約當中國清朝咸豐與同治皇帝在位時期,
日本『德川幕府』三百年的鎖國政權,因為歐美國家大量商船來航要求開港通商而面臨嚴峻挑戰。

尊皇、佐幕、攘夷、開國——各種野心與思想齊出爭鳴,持劍的武士分為兩大派:
『幕府武士』與『維新志士』彼此之間互相爭鬥不已,
造就了歷史上充斥血腥殺戮的幕末黑暗時期。

主張尊皇攘夷號稱『尊攘派』的維新志士中以『長州藩』為大宗,
著名的領導人物有桂小五郎(後來的木戶孝允)、高衫晉作、山縣有朋…等人。
其中,高衫晉作先後所創立或組織的部隊,
例如:『奇兵隊、報國隊、南園隊…』等各種作戰隊伍,
成員除了武士之外還包括農民與町人(商人或工人),
更是首先打開長久以來只有武士才能當兵的規矩;
再加上對於戰術的改革與武器的改良,令長州藩兵成為領先其他各藩藩兵的西式化軍隊。

擁戴幕府政權的『佐幕派』勢力中,『會津藩』是其中主力之一,
末代藩主松平容保在擔任京都守護職的職務時,
派遣麾下的『新撰組』(也是爾後奧州會津戰爭的幕府軍部隊之一)
與『會津直轄隊』一起擔負了取締尊攘派志士和維持京都治安的重責大任。

因此『會津藩新撰組』與『長州派維新志士』,在時局的左右下,有著宿命般的對立。


故事就從元治元年(日本舊曆),西元一八六四年說起。

這場動亂的主演舞台,即是千年王城——京都。





第一幕 – 斬人


滿天星斗的夜晚,漆黑的街道上只剩下為行人照明的提燈還搖曳著燭光,
緩緩游移在一個接著一個的街口。

「聽說佐藤下個月要成親了,真是恭喜你呀!」
「是,不過我覺得很慚愧啊,現在這時候正值兵荒馬亂的,我自己卻…」
「胡說甚麼啊!不管世道如何,一個人要追求幸福的生活是毋須覺得慚愧的!」
「是,非常感謝您,十兵衛先生!」

「參見京都所司代重倉十兵衛。」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自後邊響起。

兩名隨從立即轉身拔刀,將十兵衛護在身後:「來者何人?!」

黑暗中緩緩走出一道人影。

「雖然你我之間沒有私人恩怨,但是為了新時代,只好請你們赴死了!」
一名外型俊秀的男子佇立在三人面前:「我是『天誅』的執行者。」

「大膽刺客!!」身材較為高大壯碩的隨從立刻揮刀砍向男子。
男子提起刀顎以護手接下這一擊,卸開刀鋒後反手用刀鞘底端重擊對方頭部,
跟著拔刀劈開對方腰部。
刀上的血跡尚未甩落,男子已御刀而至,直取十兵衛。
「不行!」十兵衛推開原本護在身前的佐藤,準備自己禦敵,「你現在還不能死!」
根本來不及拔刀,十兵衛的頭部就被眼前看來文弱的男子由下而上一刀刺穿,
刀一拔出便是腦血四濺。
隨即一個迴身,男子已揮刀砍至佐藤面前。
佐藤奮力接下這一刀,衝擊力將他逼退至牆邊,驚險地閃身躲過對方橫劈的第二刀之際,
身後一整排的窗框全數斷成兩截。

多可怕的劍速與劍氣。

「不能死…我不想死…」
倉皇地退避至男子身後,佐藤氣喘吁吁的站穩腳步,重整紊亂的攻擊節奏。
男子轉身看著猶如困獸之鬥的佐藤,緩緩舉刀斜立於面前,
凜冽的刀光輝映出一雙森冷肅殺的紫色眼瞳,靜靜地閃爍著琥珀色的寒光:「死心吧。」
「你妄想!」提起一口氣,佐藤揮刀朝男子做出攻擊,企圖求得一線生機。
男子接連兩次運刀格擋,輕易地化解佐藤的攻勢,手腕翻轉之際一刀劃破他的腹部
,反手又在他左肩砍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。
劍技實力之懸殊差異,由此可見一斑。

「我不會死…我還不可以死…」佐藤傷重倒地血如泉湧,大量失血讓他的意識瀕臨渙散。
朦朧間一縷清瘦的身影在眼前飄過,漾著那朵令他朝思暮想的如花笑靨。

…請務必收好我對您的思念…請大人一定要回來…

彷彿有股電流瞬間串流全身,令氣若游絲的佐藤精神再度為之一振。
撐開原本逐漸沉重的眼皮,他以刀尖拄地勉強起身,傷口燒灼般的劇痛及流血的失溫,
讓他必須不停地大口吸氣與吐氣。

看著那名渾身血染、由地上掙扎而起的隨從,男子年輕俊秀的臉龐依舊凝著冷若霜雪的寒冰,
唯獨那雙原本浮動著凜冽殺意的紫瞳,淡淡掠過一抹複雜難懂的神色。

提起手腕,男子略抬刀鋒:「我會給你個痛快。」別再逞強增加自己的痛苦!

「有人…在等我…我…」
鼓起殘力,佐藤再次舉刀直往男子的方向衝過去:「絕對不能死——!!」。

刀鋒交會於電光火石的瞬間,清脆的碰撞聲響後,黑暗中揮出兩道炫目的銀白色弧線,
從此劃開生與死的天壤區別。

佐藤的胸膛被一刀劈開俯臥不起,地面迅速漫出一大片血泊。
男子的左臉頰併射出一道縱向刀痕,鮮血沿著臉緣不停滴落在衣襟上。

「怎麼可以…我不要死…不能死…我還有…重要的人…等我回去…還以為能一直…
愛著她…可以…幸福的……」
交織的血淚佈滿佐藤的臉,他萬分艱難的爬向眼前一朵落花,努力伸長手想要觸摸。

明年春天就能回來與妳團聚了…妳等我…

男子默默的轉過身來,走到佐藤身旁一刀刺向他的後頸,佐藤終於不再動彈。
始終觸碰不著的花朵,彷彿如他再也無法延續的生命,抑是他今生無緣廝守的摯愛。

「咦,緋村,你受傷了?」負責確認死者身份、處理現場的同伴飯塚此時出現。
「不要緊。」緋村蹲在佐藤遺體旁,以他身上的外掛拭淨刀身血跡。
「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傷到你,這男人是高手嗎?」飯塚跟著蹲下來。
「普通。」緋村起身收刀準備離開,「只是他對生命太執著,執著到可怕的地步。」
「飯塚先生,善後的工作就拜託你們。」

臨走前,緋村再度回頭看了佐藤一眼…下輩子,請你一定要得到幸福。
佐藤的遺體,不知道何時被放上一朵紅花,無聲的悼唁著。

「對生命太執著…」
看著緋村離去的背影,飯塚突然感到有股背脊發涼的異寒。
真是可怕的劍客!只交手過一次,竟然連這種事都能看得出來…
而且依然面不改色的——繼續殺了這麼多人!

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

長州派維新志士據點之一,旅店『小荻屋』。

「有人傷到你?」桂看著緋村左臉頰上的刀傷。
「我一時大意。」
「飯塚,對方是?」桂的視線越過緋村肩膀,看向另一名留著八字小鬍子的男人。
「京都所司代重倉十兵衛的隨從,名字不詳。」原先站在緋村左後方的飯塚往前踏了一步。
「嗯。」桂輕輕點著頭。
「有要事嗎?」
「其實,今晚有個重要集會,討論今後本藩行動方針,大老們都會出席。」
「要我護衛?」
「不,我希望你一起出席。」
「哇!這可是名留青史的好機會啊!」飯塚興奮的攬住緋村肩頭,「你可千萬別錯過啊!」
「恕難從命。」緋村拉下飯塚的手臂,
「影子刺客還是站在陰影底下就好,除此之外,我在維新裡沒有其他角色。」
「沒別的事請恕先我失陪。」緋村向桂躬身致意後隨即轉身離開。
「喂!你——」
桂橫手制止了本來準備出聲責難的片貝。
「很抱歉,那我也先告退了!」飯塚趕緊跟著退下追上緋村。
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,片貝依舊難掩不悅:
「桂先生好意提拔他,沒想到他卻是這種態度啊!」
「他還是跟一年前一樣。」
桂意味深長地看了片貝一眼:「雖然外表成熟許多,但內心依舊單純!」
「那麼,對他就可以放心了吧!」
「不…」桂將手中的魚飼料倒入水池,凝視著池中一群爭相搶食的錦鯉。
「正因為內心從未被玷汙,他開始感到身為刺客的自己、跟真正的自己相去甚遠……」

因為內心依然純潔無瑕,他開始對身為斬人的自己與原來的自己,產生極大的落差感!

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

影子刺客的工作,需要絕對的快、狠、準,極短的時間、極少的招式、就立即取人性命。
這一年來,緋村一直扮演得很稱職,並且,越做越出色。

刺殺的目標瞬間斃命,倒地時連帶撞翻盛水的木桶,鮮血隨著水流四處漫溢。
對著滿地殷紅,緋村的思緒不自覺的飄進了一年多前白雪靄靄的深山裡……

「我不准你下山。」
「師父!我們在山上修練的時候,已經有許多無辜的百姓死於動亂之中,
現在正是用『飛天御劍流』的力量來拯救百姓的時候吧!」
「蠢徒弟!你一個人走進亂世能有何作為?想要改變這個亂世,就必須加入其中一方勢力,
不管哪一方勢力憑藉這股強大的力量而獲勝,你都是被權力所利用,『飛天御劍流』
將不再是自由之劍!我當初傳授你本門劍術並不是要看到這樣的結果,
現在的你只需要專心修練自己就好!」
「天下百姓正深陷於痛苦之中,許多人因為動亂而流離失所甚至喪命,
我無法只顧著自己的修練而見死不救!現在就用這股力量,在苦難的時代保護百姓吧!
而且,這不也是『飛天御劍流』的宗旨嗎?」
「劍乃是凶器,劍術就是殺人術!不管用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作為藉口,都掩蓋不了這個事實!
為了保護人而殺人、為了救人而殺人,這就是劍術的真理!但壞蛋亦是人,
他們也只是想在這個亂世裡盡力活下去而已。若你現在下山,
等待你的將是藉由各種水火不容的正義所推動、令人無法理解的互相殺戮。
而且,一旦投身於亂世,『飛天御劍流』勢必令你殺人無數!」
「儘管如此…我仍想用這種力量拯救苦難中的百姓!就算只有一個也好…
我想以自己手上的這把刀儘量多保護一些人…!」
「我不管你這個蠢材了!隨便你去哪裡,快滾吧!」
「謝謝師父,一直以來的教誨……」


加入長州藩陣營已經一年了,緋村果真如恩師所言,雙手染血、殺人如麻,刀下亡魂難以計數。
他在執行自己奉行的正義,依然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而踏著血泊前進、繼續揮劍殺人。

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

新撰組,主要以江戶多摩地區的劍客為中心所組成的隊伍,受雇於幕府京都守護職(會津藩)。
此時期的維新志士仍是一盤散沙、各自行動,導致京都到處充斥殺戮、一片腥風血雨。
『新撰組』於是肩負維護京都治安的重責,追捕四方起事的維新志士,成為維新志士的頭號勁敵。
因為最初組隊時的集結地在壬生村,故新撰組又被稱為『壬生狼』。

遠遠看見身著淺蔥色外掛的『新撰組』自對面街口走來,
緋村閃身避入一旁店家的布簾之後,靜待隊伍通過。

「真是趾高氣揚的呢!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中間啊…」
飯塚說話的同時,將手中的密函塞入緋村的袖口中,「今晚也拜託了。」
「嗯。」緋村微微頷首。
「甚麼味道很香啊!」飯塚四下張望,尋找香味來源。
「白梅香。」看著已遠去的『新撰組』,緋村淡淡的應著。
「真是意外,原來你也懂得女人的氣味吶!啊…」
飯塚以下巴輕點示意:「大概是那名女子吧!」

對街的米舖屋簷下,站著一名身著白色小袖衣、外罩紫色披肩的妙齡女子。

「長得很漂亮呢!」飯塚搓著下巴連連稱道。
察覺有人對自己投以注目,女子循著他們的目光看過來,緋村趕忙移開視線。
「那麼,事成後見。」飯塚拍了一下緋村肩膀,「先走啦!」
目送飯塚離開,緋村將視線移回對街,女子已不在原地。

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

來客數稀稀落落的餐館內,角落靠窗的位子坐著一名武士。

緋村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,隨即又斟滿一杯。
望著杯中透明的液體出神,他想起學會喝酒至今,未曾與酷愛美酒的師父對飲過。

劍術是師父傳授的,酒,則是自己學會喝的。

春觀夜櫻、夏望繁星、秋賞滿月、冬會初雪,此情此景哪有酒不好喝?
倘若還是覺得酒不好喝,那便是自己有毛病!
總有一天你也會明白酒的味道,到時,我們師徒倆一起品嘗美酒吧……


喝乾最後一杯酒,緋村放下酒杯,拿起放在桌旁的武士刀,起身離開。

最近,酒變得難喝。聞不到酒香,怎麼喝都是滿嘴的血腥味……



[JUST TALK]
一八六四年的日本幕末,那是一個容易扣人心弦、迅速激盪愛恨的年代。
於是思念揮灑,情愁瀰漫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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