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幕–鬼族來襲
手上的木盆裝滿染血的布條,由房間裡退出來的朱琬萍,黛眉深鎖。
山南在昏迷了三天之後終於甦醒。
右肩與右大腿上的刀傷暫時沒有大礙,但是左腕的傷勢嚴重,除了筋脈,連骨頭都幾乎被砍斷,
復原的機率已經是零。甚至因為考量組織可能逐漸壞死、避免造成傷口化膿與全面性感染,最壞的情況,必須將左腕整個切除……
截肢——
與心情同樣沉重的腳步倏地而止,酸澀的眼眶湧出燒灼的淚水,撲簌簌地落進朱琬萍手裡的木盆。
比原本情況更糟!失去左手的山南……他會生不如死吧?!而她這始作俑者,又該何以謝罪呢?!
「我們不會輕易放棄的。」
隨後而來的山崎,悲痛的神情鑲著一雙不願服輸的眸彩,安慰朱琬萍的同時,彷彿也激勵自己,「一定會盡全力,保住總長的左手!」
「拜託了!」用力抱緊手中的盆子,朱琬萍就像抱住最後一絲希望的祈求著。
「妳就是雪村琬?」
一道沉冷又帶點鼻音的男聲刺進耳膜,兩條人影轉瞬間輕晃至眼前。
「什麼人?」山崎將朱琬萍拉到身後,「為何擅闖〈新選組〉屯所?」
「風間千景?!」霧濕的水眸盈滿驚愕,朱琬萍下意識的脫口。
真的是見鬼——!!
這傢伙怎麼會在這時候就找上門?而且,還是找上她?!
「妳認識我?」一頭金髮的男子,唇角勾出邪美的笑意,「看來妳對我族的存在,還有些自覺。」
「我的姓名是天霧九壽。」下巴蓄著深褐色的山羊鬍、另一名年紀較長的男子對山崎說道,「能否請你退下呢?我並不想與你交戰、更不想造成無謂的傷亡,只須讓我們確認、並帶走我族的人便可。」
「胡說甚麼!琬小姐快走!」山崎朝對方揮拳的同時,縱聲疾呼,「屯所遇襲——」
下一秒,山崎被一掌打飛,跌坐在廊柱邊,嘴角掛著嘔出口的血絲。
已經轉身卻來不及拔腿狂奔的朱琬萍,被襲向胸臆氣門的手刀擊中,立即昏厥。
率先聞聲趕到的永倉見狀,馬上拔刀衝向準備伸手拉起朱琬萍的風間,卻被天霧擋在一步之遙。
「快追!」永倉一邊揮刀與天霧對戰,一邊朝著隨後趕來的原田與齋藤大喊,「小琬被帶走了!」
「喂,站住!」原田利用長槍的優勢發動遠距離攻擊,一槍往風間左臂探去,「齋藤——」
「知道。」齋藤踮快兩步往風間的右翼劈砍,逼迫對方為了拔刀而將左肩上的朱琬萍放下。
「光天化日跑到別人家裡搶女人,」原田舞著長槍直往風間門面招呼,「你這是打哪來的惡漢!」
「琬!快醒醒!」利用原田擊退風間的空檔,齋藤抱著朱琬萍躲上迴廊,「妳有聽到嗎,琬?!」
「唔……」朱琬萍吃力的睜開眼,然而讓她驀然驚醒的,是齋藤身後、飛梭而至的利刃,「小心——」
風間打傷原田之後,轉而持刀攻擊背對庭院的齋藤。
即時轉醒的朱琬萍,挺身推開齋藤。
來不及收回刀勢的風間,急轉刀鋒,掠過朱琬萍的右臂。
「琬!」揮刀格開風間,齋藤重新護在朱琬萍身前,「要不要緊?」
「不要緊,我沒事。」摀住右臂,朱琬萍遙望另一頭的原田,著急全寫在臉上,「左之助?」
「不用擔心我,小琬,」撕下衣襬裹住被劃傷的左臂,原田微笑,「我也沒事!」
「被我的刀劃過,卻仍然毫髮無傷,妳果然不是人類。」
睨了眼光潔的刀尖,風間的嘴角微揚,「居然連傷口都沒有,這麼說來,鬼族傳說中的強大血脈確實存在,也得以繁衍了……」
風間步步進逼,視線停留在朱琬萍右衣袖的破口、與細白無瑕的手臂時,臉上隨之漾起更深的笑意。
「妳跟我,身負延續鬼族命脈的使命,跟我走吧。」
「我不要!」這、這隻鬼在說甚麼東西啊……?!
覷著那雙泛著紅光的血色眼瞳,朱琬萍竟然有股不寒而慄的感覺。
「沒有人,能在〈新選組〉的領地恣意妄為。」
寶藍色的瞳仁暈出銀色寒光,齋藤低平的嗓音結上一層霜雪,「想帶走她,你得先踩過我的屍體。」
「阿一!」
用力揪住眼前這抹昂然的淺蔥色背影,朱琬萍的驚嚇指數,因為齋藤說出口的話而瞬間破表。
「無論你是誰,都不能擅自帶走〈新選組〉要保護的人!」
突然出現的土方,豎起刀尖闖進風間與齋藤中間,略垂眼角對齋藤示意,「帶她退下,這裡我來應付。」
「是啊!」擺出長槍,原田截住風間的後路,「快帶小琬離開,這裡交給我們!」
「喔——是嗎!既然你們急著尋死,我倒也不介意成全。」抬高手腕,刀面的鋒芒,輝映出風間眸底嗜血的冷光,「要殺光你們,跟踩死螞蟻沒有多大區別。順帶一提,我要帶她走,不需要經過任何人同意,包括她自己——」
「先撤退吧。」
原先與永倉在另一頭打鬥的天霧乍然現身,單手捏住風間預備開殺的刀鋒,「我們還有任務尚未完成,現在不宜引起過大的騷動。」
「哼!無趣。」
翻腕收刀,風間回頭瞅了始終被齋藤護在身後的朱琬萍一眼,「我會再來接妳。」
話甫落,風間迅速往屋頂飛掠,頃刻間消失無蹤。
「打擾了。」
對著眾人點頭致意後,天霧幾個踮步,起落間便已遠飆百里。
止不住的暈眩,讓朱琬萍在鬆下一口氣的同時,因腳軟而癱坐在地。
「山崎君……還有新八先生……」
她真希望自己別在這時候昏過去,因為她很想立刻知道他們平安無事!但是……
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
略顯浮腫的眼皮下,兩朵烏雲駐足,襯著本就白皙的臉頰,更顯得蒼白,以及憔悴。
為朱琬萍重新換上打溼的布巾,齋藤溫熱的掌心一併覆上她的額頭。
總是淡漠的臉龐,輕輕浮動著微暖的和煦,一向深邃的藍眸,靜靜閃爍著本人都未曾察覺的柔彩。
手指彷彿有自己的意識,沿著她沁著薄汗的額際,緩緩滑過直挺的鼻、細嫩的頰,最後流連於小巧的嘴。
突然間,朱琬萍的眼皮一陣微顫,纖長的眼睫逐漸抿出淚滴,在太陽穴附近墜入枕畔。
做惡夢嗎……
指腹輕輕撫過她潤濕的眼角,一股陌生而唐突的力道揪住齋藤的心臟,隱隱泛疼。
他不會假裝聽不懂那男人宣告了甚麼,他亦不會忘記自己說過甚麼。也許他想不通的事情還很多,但他清楚明白的是——絕對不讓任何人把她帶走!
『不……』眉心緊蹙、無意識的左右擺首,朱琬萍掙扎著想從暈眩與恐懼中清醒,『流血……』
「琬,妳醒醒。」拿下她額頭上的布巾,齋藤仔細地為朱琬萍拭去頰畔與頸側的汗珠,「哪裡不舒服?是頭嗎?」
「……」
令人安心的聲音穿透五丈深霧傳入耳中,逐漸喚醒朱琬萍混沌的意識。
然而眨巴著微濕的羽睫,囁嚅著枯葉般的唇瓣,喉嚨卻乾涸得宛如沙漠,一片荒寂無聲。
「喝水吧。」隻手托起朱琬萍,齋藤拿著茶杯湊近她唇邊。
朱琬萍卻在下一刻,霍然傾身抱住眼前的人,環在齋藤背上的雙臂,牢牢收緊著。
面對突如其來的擁抱,齋藤錯愕得忘記放下手中的杯子與手巾。
而他此刻的神情,一如頓在半空中的雙手,因為驚訝而完全呆愣。
「抱歉!」察覺齋藤的僵直與自己的失態,回過神的朱琬萍立即鬆手,「做惡夢,所以……」
「……我知道。」乍然抽離的柔軟馨香,讓齋藤頓感胸前一陣空虛及涼意,不自覺的冷進聲音裡。
「我睡了多久?」望著透窗而入的斜陽,朱琬萍要自己略過鑽入耳朵裡寒氣。
「一個下午。」事實上,他認為她應該要再睡久一點。
著手收拾床榻旁的水盆與手巾,齋藤再度側眼瞥過浮在朱琬萍眼下的烏雲,「山崎與新八都沒有大礙,妳別過度操心。」
「嗯,謝謝。」接過齋藤遞來的茶水,朱琬萍頷首致意。
「需要幫妳送晚飯過來嗎?」齋藤端著水盆,起身。
「不用麻煩。」朱琬萍開始理著噩夢初醒後的千頭萬緒,視線黏在手中的茶杯上,並未抬頭。
「那麼,」他剛才……怎會沒把眼前這副嬴弱的雙肩攬進懷中?
「趕快到大廳用餐吧。」掩住那股衝動與懊悔,齋藤轉身拉開紙門。
直到腳步聲遠離,朱琬萍才轉頭看了眼已闔上的房門,長長吁了口氣。
鬼族要找的人,應該是真正具有東之鬼血統的千鶴。
但是依時間點推算,千鶴的身份暴露也該是在 <禁門之變> 的時候,和土方一起遇上風間千景。
距離 <池田屋事件> 發生至今,也才經過半個多月,風間千景怎麼會提早登場、跑出來搶戲咧?
到底是從哪裡開始搞錯了?
『難道——』天譴,仍舊持續著……尚未結束?!
心臟猛地一陣緊縮,朱琬萍冷不防打了個寒顫。
風間千景一副不惜血洗壬生村的態勢很嚇人。只要她還在這裡,他就會一直找〈新選組〉的麻煩吧?所以,她若不跟他走,〈新選組〉會持續成為被攻擊的目標。但是跟他走,她豈不是要被當成代理孕母了?!
倘若獨自逃離呢……
可她究竟能上哪去?
再懵懂無知,她也還記得現下的京都,時空背景是動盪不安的幕府末年。她沒那麼不自量力、兼浪漫天真的以為,走出屯所、脫離帶刀武士的庇護,她還能安然無憂的在市井街道討生活。畢竟除了語言因素,她是個生在二十一世紀、養尊處優的台灣都會人,對於這個十九世紀的日本社會而言,可以說得上是沒有半點謀生能力的廢柴一根吶……
這一切——簡直太荒謬了!
明明就是虛擬的世界,而她只是一個誤闖的外來者,為什麼至今回不去自己所屬的世界啊?
老天!誰來教教她到底該怎麼辦?!
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
「對方的身份、以及為什麼找上妳……」
雙臂抱胸,土方深深的瞅著眼前這張沉靜的面容,「妳心裡有何盤算,說吧。」
當她請求單獨與他會談時,他便認為情況可能有些棘手。如今見她一臉肅穆的神情,更讓他感覺到事態可能嚴重。
睇著雪村好半响,朱琬萍在心裡嘆上一口氣。當她轉頭迎視土方詢問的眸光時,置於腿上的雙手下意識的揪緊褲管。
『風間千景及天霧九壽,今早襲擊屯所的那兩個人,他們是擁有強大戰鬥力的鬼族。池田屋事件中,打傷總司與平助的人,沒意外的話就是他們。不過他們不是長州派的同黨,目前為了報答薩摩藩的恩惠而聽其差遣,但是鬼族究竟欠了薩摩什麼人情,我就不清楚。』
「根據山崎的報告,他們襲擊屯所是為了帶走同伴——也就是妳……」眉心微蹙,土方低沉略啞的嗓音中,夾雜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,「妳怎麼會被他們給盯上?」
比起千鶴時常隨隊外出巡察,她反倒鮮少離開屯所,不至於是在路邊被指認的吧?
況且,她是來自異世界的人,並非鬼……不是嗎?!
『池田屋事發那一晚,襲擊屯所的浪士中,有人砍中我的左腿。』垂下眼睫,朱琬萍無奈低語,『我應該在那時候被當成鬼了吧!』
她還記得那個人因為劇嚇而扭曲的臉孔。當千鶴與率隊趕回屯所救援的原田找到她時,那人已經趁亂逃跑。
〈池田屋事件〉是會津與長州的衝突,鬼族目前隸屬薩摩。想必那個人一併將這驚人的情報帶走、並且傳遞給薩長兩派了吧——〈新選組〉裡,有鬼。
「妳被砍傷了?」土方看向雪村尋求確認,「沒有其他人知道嗎?」
『琬姊姊?!』同感震驚的雪村一臉憂心忡忡,『傷到哪裡?現在覺得怎麼樣?是不是還很痛?』
原來,琬姊姊自己都受了傷,這陣子卻還跟著她忙進忙出、協助照顧屯所裡的傷兵,難怪連齋藤先生都說,琬姊姊看起來疲憊得需要多休息。
因為,她自己根本就是一名傷患啊!
『我沒事的,千鶴。』朱琬萍伸手揉揉雪村的後腦,微笑著。
她是沒事,沒帶傷、不見血。疼痛會隨著時間自行減退,不需要特地拿出來說嘴。
還記得小時候幼稚無知,為了迫使爸媽牽著她的手去看醫生,經常裝病不上學、甚至故意弄傷自己而毀了不少名牌服飾。結果被她盼回家的不是爸媽溫言軟語的疼哄,而是二十四小時輪值的管家、與專屬的家庭醫師,從此過著更加被監禁與管控的生活。
對人示弱,果真是很白癡的一件事呢!
「等一下讓山崎幫妳看看腿傷。」捕捉到她笑容裡稍縱即逝的感傷,土方不自覺地放軟聲音。
「不用麻煩,已經差不多……」痛到麻痺了——為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,朱琬萍吐吐舌頭。
「必須看看!」土方明擺著不許還價的閻王臉,話鋒一轉,「即便如此,但對方怎麼會指名道姓的找妳?」
按理說,〈雪村琬〉並非常人的真相只有組長級的幹部才知道,隊士們對她的認知是「總長的眷屬」,當晚逃走的浪士絕對不會知道她的身分……
除非——
土方倏地抬眼,正巧對上一雙幽深如潭的黑眸,眸底隱約波動著月光。
『你想的沒錯,十之八九應該是那樣。』唇角微抿,朱琬萍低語輕嘆,『至於是誰,就有勞土方先生睿智,把他揪出來了。』
「妳會這麼說,」土方挑眉問道,「表示連妳都不知道是誰?」
『不知道。』朱琬萍無奈的搖著頭,『事實上,這一切的演變,已經超出我原先所知道的,許多。』
而且是——太多了!
「是嗎,無妨。」接過雪村遞上的茶水,土方輕啜一口後抬眸,「我會找出的。」
『接著……』
深深吸上一口氣、再重重吐出,朱琬萍定定的瞅著那雙總是浩瀚如海的紫眸,『請土方先生下令,當鬼族再次來犯時,任何人都不要拔刀交戰,讓我跟他們走。』
『這樣不行!琬姊姊!妳不能用這種方式——』用力揪住朱琬萍,雪村簡直無法置信自己的耳朵,『不要這樣犧牲自己!』
『別用這麼沉重的字眼,這不算甚麼犧牲。而且……』淡淡勾起一抹笑,朱琬萍問道,『千鶴喜歡〈新選組〉、喜歡大家吧?不希望有人再受傷,對吧?』
『可是,我也喜歡琬姊姊、也不希望妳受傷!』彷彿用盡全力,雪村緊緊握著朱琬萍的手腕。
『我不會有事。』手腕陣陣發疼,朱琬萍的神情,卻平和淡漠得讓人心凜。
「土方先生……土方先生一定會想辦法的!」一時情急,雪村不自覺說著日語,「我們要相信他!」
「我說妳們,不管要我想什麼辦法,都得先說清楚是為了什麼事吧?」被久晾一旁、等不到翻譯的土方,翻著白眼出聲。
「土方先生!」
雪村滿臉是見到救星的雀躍,開始認真轉述,「琬姊姊她說……」
「不行——!!」土方的音量足足高了八度,一雙劍眉攏得死緊,「妳這笨蛋!」
雪村與朱琬萍,同時因為土方突然的大嗓門而明顯嚇了一跳。
回過神後,雪村俏麗的小臉漾著乍聞天籟的驚喜,倒是朱琬萍,逐漸擰起秀氣的彎月眉。
『這陣子傷兵增加太多,遲早會影響〈新選組〉的戰力,再跟鬼族纏鬥是不智之舉。』
「如何安排或調配戰力,由我這個副長來煩惱,還輪不到妳一個女人家操心。」
『保護〈新選組〉的人不受到無謂的傷害,也是你這位副長應盡之責。』
「一點都沒錯,所以已被〈新選組〉納入羽翼的妳,給我安分的待在屯所裡。」
『我說過,待在〈新選組〉只是暫時的,我的目標是找到回去自己世界的途徑。』
「那麼,要不妳眼下立刻有辦法回去、要不妳就是已經回去,否則,妳哪裡都不准去!」
靜靜凝視著上吊兩眼、蹙緊眉頭、說起話來粗聲粗氣的土方,朱琬萍陷入長長的沉默。
隱約,她似乎感受到一股溫熱的甚麼,緩緩自心底某處開始湧現。宛如剛從傷口汩汩流出的血液,濕稠、黏膩,乾涸前都帶著暖人的溫度,卻教人心驚。
『如果可以,真希望我能不用這麼說。』
垂下視線,朱琬萍的目光停留在土方左手背上、已經結痂的刀傷,娓娓道來的自語猶如秋風低吟,『當初一句話阻止了山南先生出差,卻引發至今不同於原先命運的一連串差異,從近藤先生大阪遇襲開始,乃至今日原田和永倉組長、甚至連山崎都負傷……我的愚蠢,已經對大家的命運造成了影響,而這樣不好的影響,還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!眼前,只剩下齋藤先生暫時安然無恙……』
抬起煙波縹緲的水眸,朱琬萍微揚的唇角,藏著深不見底的無助與自責,『只能倚賴土方先生,阻斷這樣的連結、保護齋藤先生。』
想帶走她,你得先踩過我的屍體。
齋藤在白天說過的話,始終在朱琬萍腦海裡盤旋。對照著夢裡血跡斑斑的身影,有股泛冷的疼痛隱隱在胸臆間發脹,讓她想起了源先生的死。
源先生在大阪陣亡,她沒有見過他的遺體,然而她卻突然很怕齋藤在她眼前變成一具屍體,這樣的恐懼無以名狀、卻巨大的悶得她呼吸無法順暢,在感到快窒息的當頭,她甚至不害怕甚麼鬼族了——
反正,在這裡她是不死之身,不是嗎?!
「妳所謂的『與原先命運的差異』,我們體會不到。但是因為妳和千鶴都知道〈羅剎〉和〈變若水〉的存在,為了嚴守幕府的密令,除非以死封口,不然,妳們就必須待在〈新選組〉的監控之下。」
深沉的紫眸掠過幾許雜沓的微光,土方瞅著眼前這雙輕顫的黑瞳,不自覺地放軟說話的聲音,「真要說變數,只怕是從妳出現的那一刻起,就已經產生了吧。」
再次沉默無語的迎視緊皺眉心的土方,朱琬萍有股錯覺,似乎依稀聽見了他聲寒音冷裡的嘆息。
『琬姊姊,』雪村的擔憂,清楚的浮現在她清澈的大眼睛裡,『妳還好嗎?』
她能感覺到琬姊姊在發抖。
這是第一次,總是從容不迫的琬姊姊,顯露她的無措與心慌——雖然,她盡可能的用微笑掩蓋。
「我當然不會讓部下白白送死,但我說妳啊,就不能對我們〈新選組〉多點信心嗎?」
土方驀然起身,筆直地越過雪村與朱琬萍,唰的一聲拉開她們身後的格扇,「還有你們!到底打算偷聽多久?」
「甚麼?」雪村和朱琬萍同時回頭。
山崎蹲著、原田彎著腰站著、永倉半蹲在山崎與原田之間的空隙,齋藤背對著站在原田身後。
「欸……小琬的精神……現在看來好多了啊!」雖然被抓包而呈現短暫的呆滯,永倉仍然搔著頭、一副傻笑無敵的走進裡頭打招呼。
「是啊是啊,果然是前陣子太累的關係吧!」原田立刻涎著笑臉、跟著閃過土方彷彿帶刺的眸光,一屁股坐到雪村與朱琬萍身邊。
「琬、琬小姐有腿傷……我去看看——」山崎趕緊尾隨原田進屋。
「很抱歉,副長,」視線著地,齋藤一臉認真,「我們……」
「算了!」立於門邊的土方,淡淡的朝室內瞥了一眼,「你們都聽見了也好,省得我還要再轉述一遍。」
「琬小姐,」山崎看了一眼朱琬萍所穿的劍道褲,「請妳捲起褲管,讓我確認妳的傷勢。」
「不,不用麻煩,我真的不要緊。」眨著眼睫,朱琬萍姊仔細逡巡面前這三個男人,「倒是你們,都還好嗎?」
「別自責,小琬,保護女人本來就是男人該做的事。」原田溫柔的擁著朱琬萍的肩頭,「況且只是皮肉傷,根本算不上甚麼!」
「左之說得對!」右手攬著雪村、左手搭住原田,永倉話說的豪氣干雲,「無論千鶴還是小琬,我都會保護妳們的,因為我就是男子漢啊!」
「是啊,謝謝你,永倉先生!」雪村的笑容,有著純粹的天真無懼,「這下琬姊姊就不用再擔心了吧?」
「你們真是——」一群笨蛋……
壓低視線,朱琬萍極力忍住不讓眼角泛淚。不想讓那顆被莫名融化的憂心,於此時此地傾洩出滿腔無以名狀的驚恐。
他們,真的……沒關係嗎?
「齋藤……」
「是,副長?」
「盯緊小琬,別讓那隻鬼騷擾她,」土方低語,「也別讓她做傻事。」
「是的,明白。」
右手握住佩刀,齋藤的拇指輕輕地敲了敲刀萼的護手。總是沁涼的眸光,在觸及那縷單薄的背影時,悄悄地熨上了些許溫度。
[JUST TALK]
還蠻喜歡【蝴蝶效應】這部電影,不過只限第一集,續集就沒那麼精彩動人,個人覺得。
知識分享——以下引述:維基百科
「蝴蝶效應」是指在一個動力系統中,初始條件下微小的變化,
能帶動整個系統的長期的巨大的連鎖反應,是一種混沌的現象。
應用於天氣、股票市場等,在一定時段難以預測的、比較複雜的系統中:
如果這個差異越來越大,那這個差距就會形成很大的破壞力。
因此天氣或者是股票市場,會有不可預測的自然災害和崩盤。
應用在社會學界:
一個壞的微小的機制,如果不加以及時地引導、調節,會給社會帶來非常大的危害,
戲稱為「龍捲風」或「風暴 」;一個好的微小的機制,只要正確指引,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,
將會產生轟動效應,或稱為「革命」。
應用在心理學方面:
一件表面上看來毫無關係、非常微小的事情,可能帶來巨大的改變。
此效應說明,事物發展的結果,對初始條件具有極為敏感的依賴性,
初始條件的極小偏差,將會引起結果的極大差異。
例如,當一個人小時候受到微小的心理刺激,長大後這個刺激會被放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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